1
三年前,李富贵在工地干活时,为了救人,失足从三层楼摔下。
虽然抢救过来,但他的右腿也落下了终生残疾,再也没法正常行走。
从此之后,无论李富贵去哪,都得拄着一根拐杖。
对于李富贵这种大字不识一个,没有人脉,没有关系,只有一股子傻力气的人来说,拄着拐杖,就代表着没法再挣钱。
没有哪个老板愿意雇佣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。
那根拐杖既是李富贵的依靠,也成了他的负担。
有次,李富贵拄着拐去西郊市集买菜,正巧遇到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在搞粉丝应援会。
应援会结束,六个膀大腰圆的保镖,簇拥着明星从道路中间走过,顺带清场。
路人看这架势,纷纷闪到道路两边,有人拍照,有人打电话,也有人指着人群中的明星,嘟嘟囔囔说着些什么。
唯独李富贵拿着刚买的菜,拄着拐杖在道路中间颤颤巍巍的走着,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“让开,让开,别挡路!”
保镖从身后推了李富贵一把,后者一个趔趄,重心不稳,当场摔倒在地。
明星在保镖的簇拥下,头也不回的走进车里。
唯独明星的经纪人留在原地,自上而下,冷冷地打量着李富贵。
经纪人看着周围拍照的人群,深吸一口气,随后从包里掏出五百块钱,交给倒在地上的李富贵,故意提高声调说道:“老头,下次碰瓷换个地方,别总盯着我们!”
李富贵攥紧那五百块钱,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年轻人,心里却极其平静。
那一刻,李富贵觉得自己找到赚钱的方法。
2
H市西郊市集,这里原本是连接H市与周围小城镇的重要交通枢纽。
但日益增长的人流量,以及周遭小贩违法占道经营,使得这里的交通极度混乱、拥堵。
几乎每天下午五点,李富贵总会带着一顶雷锋帽,穿着毛坎肩,拄着拐杖,站在集市口。
他一边吸烟,一边静静打量着来往车辆。
就像是年迈的猎手,在寻找合适的猎物。
最合适下手的,是那些挂着外地牌照的中高档车。
车主大多是外地人,赶来H市办事,又或者是刚在H市办完事,准备离开。
这些车主有着一些共通点:赶时间,怕惹事,以及不差钱。
选好目标后,李富贵就会掐灭香烟,赶在汽车离开市集前,拄着拐,颤颤巍巍的走过去。
最好的出手时机,是在车辆准备拐弯,或是突然起速的瞬间。
李富贵瞅准时间,先一步将手中的拐杖伸向车辆。
面对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影,大部分司机都会下意识猛踩刹车。而这时候,李富贵只需要将拐杖朝地上一丢,顺势躺在地上,开始呻吟以及哀嚎。
遇到这种情况,大部分司机都是自认倒霉,掏钱了事。
也有少部分司机看出李富贵是在故意碰瓷,心里不忿,但碍于自己初来乍到,人生地不熟,也不好发作。
遇到实在不愿意给钱的,李富贵就会当场脱下衣服,医院抢救时留下的旧伤,随后要求医院进行检查治疗,要么赔钱了事。
看着老头身体上那些狰狞的伤疤,以及那近乎变形扭曲的右腿,再没有司机愿意纠缠下去。
整个碰瓷的过程基本在半小时以内完成,看似简单,实则对于时机把握极其重要。
最开始的几次,李富贵有些抹不开面和对方撒泼,而且对于车速判断不好,也容易弄伤自己。
待实践了两个月后,李富贵彻底熟悉了整个碰瓷过程。
他逐渐掌握了对待不同的人,该用哪种方式要钱。以及用哪个姿势倒地躺下,看起来伤的最严重。
即便最后闹到警察那儿,李富贵也有办法收场,身上的伤痕,以及那根拐杖,就是他脱身的好办法。
毕竟,他只是个瘸了腿的糟老头子,没人会真正和他较劲。
西郊集市除了李富贵以外,还有一些靠碰瓷为生的人。
有时候,他们也会聚集在一起,互相为对方打掩护。
一次碰瓷能赚到的钱,少说一二百,多则上千。
初秋傍晚,刚下过雨,天空显得灰蒙蒙的。
李富贵照例站在集市口,一边吸烟,一边打量着来往车辆。
很快,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黑色别克车,进入李富贵的视线里。
首先,黑色别克车1司机看起来很年轻,三十不到的样子。其次,司机的驾驶技术并不好,几次停车起步,都不连贯。
这是完美的下手对象,年轻代表着不谙世事,遇到这类事件,往往会手足无措。而对方蹩脚的架势技术,是李富贵在碰瓷结束后能大肆敲诈的筹码。
李富贵掐灭香烟,站起身子,从斜侧朝那辆黑色别克车走去。
待别克车准备再度起步时,李富贵算准时机,先把手里拐杖伸过去。
但这一次,那辆黑色别克车并没有减速。
新手司机像是根本没看到突然蹿出的李富贵,驾驶着黑色别克车径直幢开后者。
李富贵只感觉眼见一黑,整个人猛的摔在地上,就像是三年前从高楼落下一般,连同手里的拐杖也一并断成两截。
“撞…撞人了!”
人群中,不知是谁大喊了这么一声,让整个西郊集市陷入沸腾之中。
好事的群众,当即把目光投向了那辆黑色别克车,可等看清倒地的是李富贵后,大部分人都自顾自的走开了。
他们一边羡慕李富贵又能讹上一大笔钱了,一边为开车的年轻人心疼。
看见撞人之后,年轻人赶紧停车,拉上手刹,刻意锁上车门,快步走到李富贵边上,神色慌张。
“老师傅,对…对不起,我实在没看到你,你没事吧?”
年轻人带着一幅黑框眼镜,因为紧张,说话都不利索。
李富贵努力撑起身子,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着,被撞的右大腿更是火辣辣的疼。
“你她妈…怎么开车的,眼睛瞎了吗?”
“对不起,实在对不起,我没看到你……”
“赔钱,医院,不然,这事没完!”李富贵想起昨天碰瓷时,遇到的也是个刚开车不久的新手,那小子虽然是个愣头青,死活不愿意给钱,但至少没真的撞上自己。
年轻人愣了一下,看着依旧喋喋不休的李富贵,陷入沉默之中。
“怎么着,撞了人还想跑吗?信不信我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起来!”
李富贵之所以敢大胆提及警察,是因为这一次,他确实被撞伤了。
年轻人见李富贵要报警,当即有些慌了:“对…对不起,医院吧。”
“等等,先把你身份证给我。”
“啊,这?”
“给我!”李富贵发了狠,结结实实给了年轻人胸口一拳,配合上周围起哄的“同行”。年轻人不得已,只能把自己的身份证拿出来。
“陈…志远。”
李富贵眯起眼睛,仔细打量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年轻人,在确定无误后,他把身份证收进自己口袋里。
“大家都听见了,今天是陈志远开车撞了我,医院,还得赔我钱,误工费,营养费加起来,至少要两千。你什么时候赔了钱,我什么时候把身份证还你。”
李富贵就像个奸商,肆意提着条件。
“行…您说了算,医院,医院。”
陈志远害怕在市集继续耗下去,当即答应下来,慌慌张张地把李富贵抱上别克车的副驾驶座。
等坐上了车,李富贵才感觉下半身稍微恢复知觉。
李富贵上下打量着驾驶位上的年轻人,气不打一处来。毕竟碰瓷这么久,他还是第一次伤的这么重。
等别克车开了一段,李富贵才注意到,车后座上还坐着个女人。
女人穿着一席红色连衣裙,带着渔夫帽和墨镜,半躺在后座上。似乎在休息,看不清表情。
“你女朋友?”
“啊……对。”陈志远讪讪的笑了笑,似乎不太愿意将后座的女人牵扯进其中。
“男朋友撞人了,也不知道说几句好话,躺那儿跟个死人一样。”
“大白天还戴个墨镜,该不会和你男朋友一样,都是个瞎子吧。
“他妈的,一家的瞎子还敢开车上路,迟早出车祸撞死你们。”
李富贵喋喋不休骂了一整路,期间陈志远不断赔笑道歉,可那后座的女人愣是端坐着一言不发,仿佛什么也没听到。
后来李富贵骂累,就闭上眼睛靠在副驾驶位上睡觉。
医院在H市朝阳区,从西郊过去,得走国道,中间有些车程。
夜深了,雨势逐渐变大。
陈志远开车显然是个新手,一路上开的歪歪扭扭极不顺畅,颠簸的李富贵觉也睡不好。终于,在一处右转弯,陈志远为了避开后方超车的渣土车,直接踩了急刹车。
这一脚,干脆把李富贵颠到椅子下面。
李富贵愤怒的撑起身子,忍着伤处的疼痛,正准备把陈志远痛骂一顿。
但满腔的愤怒与脏话,到了嘴边,却生生哽住了。
通过后视镜,李富贵看见后座那个女人,以一种极其古怪僵硬的姿势仰躺在座位上,就连安全带也没法将女人的身体固定好。
女人戴着的渔夫帽散落在一旁,脸上墨镜也朝下滑落一大半。
此刻她紧闭双眼,面容惨白,一动不动,且毫无生气。
李富贵终于意识到,自己上车后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。
后座的女人,早就是具尸体。
3
“这……”李富贵咽了口唾沫,浑身上下都被无以复加的恐惧包裹着:“小伙子…你让我下车吧,钱我不要了,医院了。”
陈志远没说话,他摘掉自己的黑框眼镜,低下头,从衣兜里掏出根香烟,咬在嘴里,默默地抽着。
“车快没油了。”陈志远漠然看着汽车表盘,完全忽略了边上抖索筛糠的李富贵。
李富贵颤抖着手,从衣兜里掏出身份证,还给陈志远:“给你……我们今天谁也没见过谁,你让我走吧。”
半晌,陈志远把烟掐灭,他看着李富贵,仿佛换了一个人。
“老师傅,你别怕,她叫小柔,真是我的女朋友。我们俩一起在H市打拼了五年,好不容易买了车,凑够首付,眼瞅着就要领证结婚。可…可小柔她命苦啊,她们公司员工聚餐,小柔被领导灌酒,喝了整整一瓶白酒。
当天晚上,小柔因为酒精中毒,没抢救过来。他们公司领导仗势欺人,只肯赔偿十万块钱,还要求第二天就得火化小柔的尸体。
我和小柔都是从小地方来的,我们那儿人死后,讲究落叶归根,所以,我想把小柔的尸体带回去…至少,让她爸妈再看最后一眼。”
说完,陈志远的脸上满是泪水。
他缓缓起身,将后座女人扶正,带上鸭舌帽和眼镜,并且重新系好了安全带。
“这…哎,这让我说什么好,这公司领导,也忒不是东西了。人命关头的事,就这么糊弄过去了?”李富贵忍不住叹气,他想起三年前,自己差点在工地上丢了性命,不禁更加同情这对年轻男女。
“老师傅,这样,我先去前面加油站给车加油,医院。到时候医生说该怎么治疗,咱们就照着治,千万别耽误了你。”
“成,你说了算。”李富贵顺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:“其实我感觉也没啥事,我身子骨硬,说不定到地方,这伤就好了。”
陈志远点点头,擦干泪水,重新发动了别克车。
十分钟后,别克车停靠在国道近郊的加油站旁。
陈志远下车加油,顺带去买点东西,他嘱咐李富贵留在车上,别让其他人靠近这辆车。
“老师傅…小柔生前已经很惨了,我不想她死后再被人叨扰。”
“嗯嗯,你放心吧。”
李富贵看着陈志远走进加油站里,他先是双手合十,紧闭双眼,对着后面那具尸体虔诚的拜了拜,随后便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车里的物件。
时而弄调调车椅位置,时而拨弄车载音乐,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分散注意力,李富贵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后座上的那具尸体。
“都这么久了,咋还没回来…”
李富贵嘟囔着,顺势打开了别克车上的广播电台,正巧这时,电台里在播放一条新闻。
“听众朋友请注意,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,昨日我市西郊和国道交界处,有一女子突然失踪,下落不明。女子姓张,27岁,圆脸,高鼻梁,褐色头发,皮肤白皙,根据他男友提供的情况,张女士失踪前穿着一件酒红色雪纺连衣裙,带着黄色渔夫帽,恳请掌握相关线索的市民朋友联系我们……
最新消息,张女士的失踪,可能和我市近两个月内连续发生的多起单身女性遇害案有关。犯罪嫌疑人为成年男性,年龄25岁左右,身高在-之间,身材偏瘦,谈吐温柔得体,提醒各位女性听众,在夜间独自一人时,千万注意安全……”
4
“你在干嘛?”
陈志远拉开车门,冷冷地打量着副驾驶上的李富贵。
但,在此之前,李富贵抢先一步关掉了广播电台。
“啊…没干啥…就随便听了会儿广播电台…”李富贵的后背早就被汗水浸湿,他低着头,尽量不去看陈志远的眼睛。
陈志远把头探进车里,狐疑地打开了广播,与此同时,将右手默默伸到了背后。
一阵嘈杂声过后,电台广播里传出了凤凰传奇的歌声。
陈志远皱着眉关掉广播,坐进别克车里,锁死车门。
他把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堆放在边上,随后立即发动了别克车。
在此之前,李富贵也曾想过大声呼救,可等他看见塑料袋里,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时,就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。
离开加油站之后,周遭往来的车辆变得很少,黑暗笼罩着整条国道,似乎要将一切吞噬。
李富贵低着头,一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,一面想脱身的办法。
电台广播里的信息,同后座的女人,以及陈志远都能匹配的上。
倘若陈志远真是连环杀手,李富贵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。
“老师傅,你很热么,怎么一直在出汗。”
“啊…是有点热……”李富贵一抹满脑袋的汗水,开口问道:“那啥…大兄弟,医院还有多远啊?”
“就快到了。”陈志远漫不经心的回答道,从刚才开始,他就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环境。
别克车行驶的路线愈发荒凉,很快就拐进一条荒无人烟的小道里,四周全是荒山。雨夜被撞伤,医院检查,可他却悄悄把车开进荒山。
陈志远把车停在了路边,作势敲了敲方向盘,皱起眉头:“车胎好像出了点问题,老师傅,能下来帮我一把么?”
“啊…我这腿还伤着呢…”
“下来!”陈志远陡然提高声调,此刻狰狞的模样,同之前的懦弱形象截然不同。
李富贵咽了口唾沫,只能照做。
没了拐杖,李富贵走起来一瘸一拐的,每走一步,就感觉右大腿的肌肉,撕裂般抽痛。
“给我看看右后轮是不是漏气了,快点。”
陈志远从身后重重推了李富贵一把,后者一阵趔趄,摇摇晃晃的趴倒在别克车旁。
李富贵意识到,陈志远已经起了杀心。也许从自己上了别克车开始,这家伙就没想过让自己活下来。
正巧这时,一辆小型货车从附近驶过。远光灯将周围映照的如同白昼,同时也晃得陈志远睁不开眼。
这是个机会!
李富贵随手抓起一块石头,转身对准陈志远的膝盖猛地砸下去。
这一击下了死力气,只听得一声哀嚎,陈志远趴倒在地,他右手握着的东西的一并掉落在地。
那是一把小型电击枪。
“救…救命!”李富贵丢掉手里的石头,瘸着腿,忍着痛,朝道路上那辆小货车冲过去。
少了拐杖的支撑,李富贵跑起来并不顺畅,他不能很好维持身体平稳,前两步发力过猛差点直接摔倒。
但巨大的求生欲,支撑着李富贵冲到马路边。
伴随着李富贵的呼喊声,货车驾驶员急忙刹车,在撞倒李富贵之前,将车稳了下来。
片刻后,从小货车上走下了一个年轻人。
年轻人同李富贵对视的瞬间,二人都愣在马路当中。
李富贵认识这个年轻人,他叫刘凯。
就在昨天,李富贵从刘凯手中,碰瓷了五百块钱。
5
刘凯双眼布满了红血丝,身上的工作服也是脏乱不堪,他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。
“又是你!这次想碰瓷多少,五百,还是一千?”刘凯疲惫的双眼中,充斥着愤怒,可他并没有过多和李富贵纠缠,转身直接上了货车。
“别…别走…我不是要你钱!”李富贵就像溺毙之人,好不容易抓住了救命稻草,他当然不会轻易让刘凯离开:“那里…那里有个杀人犯…连环杀人案听过吗,已经有好几个女的遇害…”
李富贵用混乱不堪的语言,尝试向刘凯解释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。
可当他提到连环杀人案这几个字的时候,原本疲惫不堪的刘凯,却像是只被激怒的野兽,猛的朝李富贵冲过来。
“你他妈的…你他妈还知道连环杀人案!昨天,就在昨天,我的女朋友张静雅在这条国道上失踪了,至今生死不明。
昨天,如果不是你,如果不是你死赖着非要我赔你钱,医院检查,我早就接到静雅了,她根本就不会出事!
我们本来,我们本来已经准备结婚了。”
“嗡!”的一声,李富贵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袋里炸开了,紧接着,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把。
广播电台里失踪的张女士,别克车后座上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尸,以及刘凯口中,失踪的女友张静雅。
天底下,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?而间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,就是昨天下午,李富贵那次漫不经意的碰瓷。
“对不起…我…我知道你女朋友在哪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刘凯愣了一下,几乎是下意识拿起胸前挂着的那张照片,询问道:“你看看,是她吗?”
李富贵仔细看了眼照片上女人的样子,缓缓点点头:“对,就是她…”
“静雅,静雅她还活着吗?”
“她已经…”
话音未落,刘凯突然一阵抽搐,随即硬生生瘫倒在地,失去了意识。
陈志远宛若鬼魅般出现在刘凯身后,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把电击枪。
“哼,原本没想杀他。老头,他可是因为你而死的!”
说完,陈志远抬起一拳,直接撂倒了李富贵。
做完这些后,陈志远环视周围,确定周围没人后,他把李富贵和刘凯依次拖进路边的小树林里。
6
混沌、黑暗,伴随着一阵恍惚。
李富贵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。
片刻后,他感觉到一阵头疼欲裂。
李富贵尝试活动四肢,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绳索从身后死死绑住,根本动弹不得。
他的耳朵边上有种粘腻的感觉,这是鲜血凝固后形成的血痂。
周围是一片荒山野地,视野所及均是杂草与灌木丛。
这里是国道与山野的交界处,距离马路并不算远,可周围也算是人迹罕至了。
前方,同李富贵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两人,刘凯与张静雅。
只是这两人,一个已经死了,另一个则是暂时失去了意识。
“喲,老头,醒了?”
陈志远的声音,从李富贵身后不远处传来,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铁锹挖土的声响。
在李富贵昏迷的这段时间里,陈志远已经用军工铲在荒地上挖出了一个大坑。
陈志远身材瘦削,但挖坑的动作却是十分熟练,想来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。
“我啊,特意挖了一个大坑,这样,能把你们三个都放进去。等明后天下场大雨,把脚印和痕迹一冲,也就没人找得到你们了。”
说完,陈志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,把军工铲丢在一旁,开口说道:“好像差不多了,这个坑大小正好,躺进去也舒服。”
“你…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“什么为什么?”
“为什么要杀人?”李富贵咽了口唾沫,尝试挣脱绳索。但陈志远捆得很牢,挣扎一下绳索没有丝毫松动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陈志远一边说,一边将李静柔的尸体拖进坑里:“反正看见那些穿红衣服的女人,我心里就会有一种躁动,难受的不行。后来我才明白,只有杀了那些女人,这种躁动才会消失。”
“你杀了多少人了?”
“嗯,算上你们三个,正好七个。”话音刚落,陈志远再次拖起刘凯,朝坑里走去。
“不能放过他吗……”李富贵咽了口唾沫,哽咽道:“他们…已经打算结婚了。”
“这和我有关系吗?”陈志远面无表情开口道:“如果不是你突然跑出去,这个男也不会死。还有,你们之间的对话我都听到了,说白了,其实是你害了他们俩。”
李富贵听罢,低下头,眼眸中不自觉流下两行泪水。
他当初只想着靠碰瓷弄点钱,却没想到不经意间害死了两个人,顺带让自己也跟着丢了性命。
李富贵终于接受了现实,放弃求生,转而对陈志远破口大骂:“混蛋,陈志远,你她妈的不得好死!当时在市集,所有人听见你的名字了,你逃不掉的,你得给我们陪葬!”
“哦,你说这个啊。”陈志远满不在乎的拿出自己的身份证,掰碎了,一并丢入土坑里:“忘了告诉你了,这东西在市面上五十块钱一张,照片随便p,过几天我再买一张就是了。”
说完,陈志远把刘凯丢进深坑里,转身正打算处理李富贵。
可就在这时,陈志远突然觉察到了什么,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。
他拿出一块破布,塞进李富贵嘴里,最后操起军工铲,对准后者伤腿狠狠砸下。
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惨叫声,李富贵那条伤腿被彻底打断。
在做完这一切后,陈志远急忙收起军工铲,转身朝山下走去。
7
黑色别克车停靠在山脚的马路边上,此刻,在别克车边上多了一辆警车。
一老一少两名警员分别站在别克车两边,其中一人神色焦急的打着电话,另一人则是用笔记本记录着别克车车牌。
“严队,你说刘凯怎么就突然联系不上了,那小子该不会想不开吧。”
“不知道。”老警察眉心紧蹙,低声说道:“根据国道上的监控显示,他那辆车最后就是出现在这儿附近。前面的监控记录着车开进来,后面的监控愣是没瞧见车开出去,真是奇了怪了。”
就在这时,小警察突然指着山野方向,开口说道。
“诶,严队,你看来人了!”
老警察转身看着山野方向,对着缓缓走来的陈志远,敬了一个礼。
“你好,同志,我是H市刑侦支队的警察,你这儿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,车在这儿停了有一阵了。”
“啊,不好意思啊。”陈志远又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,他顺势弯下腰,捂住自己肚子,一脸尴尬的说道:“吃坏东西,车开半道上实在憋不住了,就周围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。”
“注意安全啊,这可不是停车的地方。”
陈志远见状,一脸堆笑的说道:“诶诶,好,马上就走,马上走。”
“对了,同志,你之前在开车的时候,见过这个人还有这辆车吗?”小警察说完,拿出了刘凯的照片,以及他所驾驶货车的照片。
陈志远眯起眼睛看了看,低头故作思考状,说道:“诶,这车,我好像有点印象…”
“你仔细想想,在哪看到了。”
“就在前一个匝道口附近。”陈志远伸手指了指远处:“当时那车直往树林子里开,很不正常,我才多留了一个心眼。”
“你确定?”老警察满脸狐疑的看着陈志远,前一个匝道口附近有监控,倘若刘凯真是在那边将车开进树林子里,监控肯定会记录下来。
“好像就在那儿附近,应该差不多。”
“行,那我们过去确认下情况。辛苦你了,同志。”
“没事儿,应该的。”
说完,两名警察都坐进警车了,顺势发动了车辆。
年轻的警察急着去匝道口确认情况,拉下手刹后,一脚油门将车速踩到最快。老警察则是在不停打电话,向支队申请调派人手支援。
连日来发生的连环案,使得整个刑侦支队上下都忙碌不堪。两名警察的身体与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。
疲惫的身体,加上周围昏暗环境,使得他们根本没注意山野附近传来的异动。
警车刚朝前开了一段,突然一声巨响,一个庞然大物从高坡上冲出,径直砸在了警车车前盖上。
小警员见状赶紧停车,看着车前盖上的东西,惊得有些说不出话:“严队…人…是个人!”
李富贵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,陷落在车前盖上。他的双手还被绳索紧紧绑在身后,嘴里塞着那块白布,已经被鲜血染红。
天知道在右腿被砸断的情况下,李富贵是怎么一路跑到了这里。
老警察上前拿出了李富贵口中塞着的布条,疼的后者一阵抽搐,又朝外吐了两口鲜血。
“凶手…他是凶手…”李富贵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,说出了这几个字:“山坡上有活人…快救人!”
两名警察对视一阵,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陈志远钻进别克车内正打算逃跑,却被从身后追上来的老警察生生从驾驶室内拽了出来。
二人当即扭打在一起,陈志远是个亡命之徒,出手都是不要命的狠招,但老警察明显技高一筹,三下五除二就将陈志远按倒在地上。
随后在年轻警察的帮助下,给陈志远带上了手铐。
李富贵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,渐渐闭上了眼睛。他脑海里最后的画面,是三年前在工地上救人,失足从三楼落下。
李富贵感觉这三年来自己一直在坠落,而这一刻,他终于重新落在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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